您现在的位置: 龙眼 >> 龙眼特征 >> 正文

龙眼林

  • 来源:本站原创
  • 时间:2017-10-28 22:03:01

龙眼林

阿绵

办公室只剩我一个人,只留了一盏灯,其他人都回去准备明天出发需要的用品。我不着急,那个地方是我最熟悉的,带上我自己就足够。桌上散着计划策划书和村里孩子的资料,归程近在眼前。我翻看皮夹里的照片,悬在浓绿的叶子底下大颗大颗结实的龙眼和牛蛙声遍野的芦苇荡边的池塘,放电影似的在脑海中重映。

“东子,去龙眼林子里摘筐龙眼回来,晒龙眼干”,阿嫲在里屋嚷道,手里穿针引线缝补我破了两个洞的背心。老花眼镜耷拉在皱皱的鼻梁上,那是我爸过年回家带来的,说人老了花了眼,有双眼镜方便点。我应了她,跑到龙眼林子里。

阿嫲阿公守着这片龙眼林好多年,靠卖龙眼和晒成的龙眼干补贴家用。阿公种龙眼摸索出来一套门道,种成的龙眼树的叶子油油绿绿的,长出的龙眼肉结实饱满多汁。六七月份是旺季,龙眼长得又多又好,村子里属我阿公的龙眼卖相好看又好吃。放暑假的时候我帮阿公拖板车,载了满满两大筐龙眼到镇上卖,阿嫲有时会跟在后面,牵着阿公手里的藤枝慢慢走。旺季持续不长,越往后,龙眼的质量越不好,阿公就收了这些龙眼,照土方法晒干,晒成龙眼干,这样能保存更长的时间。晒好的龙眼干果肉变成棕色,没了汁反倒使味道甜而不腻。麻袋里挤得满满的龙眼干有阳光和泥土的气息。卖龙眼和龙眼干赚来的钱被阿嫲藏到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这段时间米汤里有时会多半块儿水煮蛋。

我背着筐,撑起弯钩竹竿勾住枝干,再用力一扯,一大挂龙眼掉在枯叶地上。我把它扔到背上的筐篓里,然后再撑,再勾住,再扯,很快,筐就满了。正想往回走,山药蛋黑不溜秋地窜出来,屎黄的泥土沾了满身,和黝黑的皮肤掺在一起,和成了大地的颜色。黑中带黄的脸,牙齿白得出奇,咧着嘴,笑说:“东子,前面的泥地里好多蚯蚓,走,一起抓去。”“我赶着把这筐龙眼背回去,不和你玩了,放过那些蚯蚓吧,他们可受不了你来回的折腾。”山药蛋最欢喜天空野地水草和所有自然的东西,观察就算了,还爱参一脚,比如干预蚯蚓田鼠的蠕动蹿逃、野花野草的扦插移植,不停歇地盯着池塘边蜗牛触角的伸缩和凑近听黑牛黄牛吃草的声音。总之,水草丰茂的地方一定有他黑不溜秋的后脑勺。

我绕过他屎黄色的身子,躲避着走,山药蛋伸出塞满泥土的指甲,啪地往我肚子上拍出了个五指分明的大巴掌,一溜烟儿跑了。身上的白色背心是阿嫲刚给我洗得白白净净的,就这么黄了,我气不过,放下背篓,“山药蛋,你别跑!看我不逮到你,好好收拾你一顿!”山药蛋是我们村脚底生风的小子,不一会儿,泥地里已不见他的踪影,林子里也没了声响。想起阿嫲要晒的那筐龙眼,折返回去,等下次再收拾他。

悻悻回到家,阿嫲看到我肚子上屎黄屎黄的巴掌印,问我咋摘个龙眼就把衣服弄脏了。我把背篓放在院里的空地,赶紧把衣服脱下。“扔到淘米水里去,待会儿再搓,”阿嫲边说边把手里补好的衣服递给我,“破了的洞补好了,换上这件”。我接过衣服,皱起眉头,转头说:“我妈什么时候回来,就两件背心,缝缝补补好几次,都不够穿了。”阿嫲扫过我的后脑勺,说我爸我妈在大城市里赚钱不容易,能穿就穿,省一点是一点,赚的钱供我读书,好好念书就是了,别老注意外面的东西,肚子里面有东西,以后才有出路。其实我不是在乎那些破洞的背心,我就想他们抽空回来一趟,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上次见还是在过年穿大棉袄的时候,现在都背心加短裤了,还没见到他们的人影。

阿公把筐里的龙眼倒到烧好水的锅里,过后捞起来沥干水,舀到筛子里,摆在大太阳底下晒,等到果壳干了之后,全部倒到院子空地上,不时用耙扒一扒,让它们完全曝晒在阳光底下,直到壳欲裂非裂,再收回麻袋里。晒成的龙眼干是自然的馈赠。

阿公在太阳底下,汗水从他背上和额头顶滚下,和龙眼干一起被曝晒烘烤。阿嫲等果壳干后,也扛起耙扒拉,和阿公两个人一前一后,皮肤颜色和泥土一样黑黄相间。我抓起倚在门边的耙,挤到他们中间去。不去想摸不着盼不到的人了,帮忙干活才是要紧事。

三个人弯腰埋头,阿公看地上一颗颗饱满结实的龙眼,嘴里念念叨叨,说:真好真好!长得真好!笑得合不拢嘴。阿嫲也跟着笑起来,回头对我说,我爸我妈最喜欢嚼龙眼干了,一吃能吃一大袋,等他们回来,看到这么多龙眼干,肯定也笑。我不记得我爸我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想他们一定也不记得我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了,或者根本就不知道。

耙完龙眼,想起还没找山药蛋算账呢,他肯定还在池塘那里捯饬他的蚯蚓。捧上一把龙眼,“阿公阿嫲,我找山药蛋去!”

池塘边的芦苇在风中晃啊晃的,晃出个人影来。山药蛋蹲在池塘边,两脚踩在泥地里,手还是屎黄屎黄的。我拔起一根狗尾巴草,踮起脚,一步一脚印地踱到他后面,轻轻伸到山药蛋耳朵旁。山药蛋立刻挠了下耳朵,回过头,看到乌漆抹黑的天空下空荡的芦苇丛里只剩一口大白牙的鬼脸,“啊!我去!”,一屁股跌进泥地里。我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叫你弄脏我的背心!不吓死你,痒死你,我就不叫东子!”山药蛋拍拍屁股,一激灵儿站起来,两只手又黄了一圈。“就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人小蚯蚓可比你好玩多了!”

说完,山药蛋又蹲地上和他的心肝宝贝儿玩起来,嘴里嘀嘀咕咕:“有时候,植物和动物就是比人有趣。”我拍拍他的肩膀,“怎么?竟然不还手,你爸你妈回来了?”山药蛋摸摸泥地里的小蚯蚓,把它放在掌心里,盯了好久,不说话。“他们要是能回来就好了......虽然他们每次回来,都要翻我的试卷,看到红叉就皱眉。”小蚯蚓躺在他手心里,被挪到枯叶上,又移入泥地中,山药蛋静静地,不说话,目送它蠕动进泥土里,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我想起之前有一次找山药蛋,在他家门口听到他爸他妈很生气地说话,好像在怨山药蛋他奶没管好他,还骂山药蛋没出息,念个书都念不好。现在想想,山药蛋每天都会来池塘待上半天,几乎把他全部的爱都给了野花野草、蚯蚓蜗牛,其实,他的爱给了他奶之后还剩了好多,满了快溢出来的时候,生命便是他能感受到并投注爱的对象了。

我也一屁股跌进了泥地里,跌到山药蛋身边,捶下他瘦瘦的手臂,“看!天!”芦苇荡将我们拥在苇穗尖儿围成的蓝天底下,风吹,夜色里的星星和芦苇一起晃起来。牛蛙也喜欢这夜色,一声声叫嚣黑夜下的寂寂。“没有他们,我们也能过得好好的!”

越野车驶上水泥路和土路参半的路上,坑坑洼洼少了很多,但车轮还是要经历深浅不一的土泥道,摇摇晃晃、小心翼翼地驶入羊肠小道,经过一大片龙眼林。那么多年了,叶子还是油油绿绿的,饱满的龙眼悬坠在树上,还是那么有生命力。我家那片还在老位置,结的龙眼依旧是林子里最大的,即使换了主人,稳固的根基也不变啊。七月的太阳毒辣得很,可龙眼招架得住,阳光越强烈,长得越好。此时的我,也和当初阿公阿嫲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往前驶,山药蛋最欢喜的泥地,从前那块水草丰茂的地方,泥还在,野草稀稀疏疏,泥里的农药太多,不知蚯蚓还剩几条。还有我和山药蛋最常来的池塘和田地,以前我们卷起裤脚,到水里抓鱼,看水牛吃草。小池塘是我们的小天地,在这里,山药蛋会给我讲好多好多大自然奇妙的东西。现在,看见这池水,我却笑不出来,池塘再无我们两个的笑声和打骂声,昨日的欢乐都沉到水底下了。

那天下午,阿公阿嫲和我正在院子里翻着龙眼干,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吵吵闹闹的,一大拨人急急忙忙地往村子东边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说:“村尾那家小孩摔进池塘,找不到了。”我想去凑热闹,丢下耙就跑,想去看看到底是哪家小孩。阿公拦住我,说小孩子别掺和别人的事,我不听,拗着往门口冲去,阿公拦不住我,只好拉着我一块儿,跟上人群,赶往池塘。那时候我没想到,出事的是山药蛋。

我和阿公到了池塘边,村里的渔夫架着竹筏,用渔网和竹竿往水里面探,大家都心知肚明,人救不了至少把尸体捞上来,别让鱼咬了。然后人群中跌跌撞撞出个老阿婆,被人搀着,哭着喊着山药蛋的名字,那哭声哭得在场的村民都心疼了,跟着一起抹眼泪。老阿婆瘫软在地,哭得不行了还使劲往池里面探,哭喊:“我要救我孙子,救不到我也跳下去了。孙子啊,奶对不住你啊......”旁边的人赶紧扶住她,为她抹眼泪,不停地安慰她,说:“会找到的,一定会的。”我拨开人群,看到老阿婆,觉得好熟悉,仔细一想,认出是山药蛋的奶奶。我腿立刻就软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心都快跳出来。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里全是一阵又一阵的哭声。我拉上阿公的手,抓得紧紧的,拽着他往回走。

回到家,我躲到屋子,钻进被子里,哇哇地哭,哭累了,睡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肿成桃子。阿公说村尾那家小孩的尸体捞到了,没被鱼咬,身子还是白白净净的。那个池塘啊,看着挺浅,水涡可凶得很,一不留神就会把人卷进去。那家老婆子哭晕了好几次,可怜得很,她家儿子儿媳妇回来,家里都乱了。阿公再三叮嘱我再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那个池塘。说完我又哭了,我想到山药蛋屎黄屎黄的手印到我背心上的巴掌,两个跌进泥地里的屁股和芦苇荡里找不见的牛蛙。我再也打不到他黑不溜秋的后脑勺,听不到他跟我讲蚯蚓和蜗牛的故事。我和山药蛋的小天地成了他的命尽之处,池塘和周围的东西都成了死物。

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到村子的学校。校长和村民们早早就等在外面,迎接我们,暑假还没结束,学生竟来了大半。车队一行人把物资陆续搬下来,学生们也过来帮忙。他们把一箱箱爱心包裹和书籍搬到教室里,等开学后的发放,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学生大多是村子里的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大城市里打拼,多跟爷爷奶奶或亲戚生活。自学校落成,都住进了学校安排的宿舍,放假才回家。每次看到他们的面孔,我都会想起那时的我和那时的山药蛋。

日子过了,听阿嫲说,村尾小孩淹死那家的老阿婆自从那件事后,病入底子里,治不好了,她儿子把他接到城里去了。又过了些日子,听说她家媳妇又怀上了,老阿婆笑着走的。我觉得山药蛋没死,他又要回来了。

在村子里读到五年级,我爸我妈回来了,说要接我到大城市里。我哭着拽住阿公阿嫲的手,不肯走。阿公阿嫲也低头抹眼泪。我被硬塞进车里,泪眼模糊中,他们挥动的手和佝偻的背越来越小,我看不见他们了。高考那年,我考上了重点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立刻收拾行李赶回老家,告诉阿公阿嫲这个好消息。阿公阿嫲消瘦了很多,脸皱巴巴的,眼睛也凹陷进去。我忍住眼泪,带他们去看龙眼林。他们说林子承包给别人了,那家也懂种龙眼,龙眼林被他们照看得好好的。我们仨站在枯叶地上,笑得合不拢嘴。

校长说最近几天有一批大学生来这里支教,学生要回来上课。我微笑着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上课铃声响起,小朋友们排排坐在教室里,稚气未脱的大学生站在讲台上教授手工画画。站在窗外,我看到他们清澈的眼睛,想起山药蛋。如果当年水没把他卷走,冲他那热爱自然的天性,说不定还会成为生物学家呢。

车队要走的那天,村民和学生们都出来送我们。一个学生拿出一幅画,画上那个站在车旁边的中年男人好像是我,线条稚嫩,纸上圈画出几个字——“守望儿童基金会”与你同在。他抱住我,轻声说了句谢谢。我望着他圆圆亮亮的眼睛和曝晒过度红彤彤的脸蛋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看!院子外面的龙眼林真绿,龙眼林里的龙眼真饱满,远处的天真蓝。

壮锦有很多很多故事想讲给你们听

若有一天,自己的故事能跳跃进荧幕

壮锦会非常非常开心

很喜欢的一个编剧老师说

“写得好生动,画面感很强,可以改成剧本的”

嗯!壮锦觉得,尝试真的是一种勇气

赞赏

长按







































白癜风怎么治疗最好呢
白癜风怎么治疗最好呢



本文编辑:佚名
转载请注明出地址  http://www.lhwwh.com/lytz/7623.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
  • Copyright © 2012-2020 龙眼版权所有



    现在时间: